无锡的雨果然还是在初夏的阳光中被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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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PC全员]最佳损友

我真情实感的哭了,我的酒就算解散了,友谊也永远长存

悔七:

 

  /时间线是十年后

  还是小陈视角

  全员友情向,无cp

  1w5流水账预警

  

  1.

  “……据悉,著名演员陈立农在剧组拍摄吊威亚的戏份时,由于道具松动而从高空坠下,当场昏迷,目前已送往医院急救,最新情况是已经脱离危险,但仍昏迷不醒,一大批粉丝聚在医院门口不愿离去,已经出动安保人员进行疏散,事故具体原因仍在调查中……”

  著名演员陈立农窝在小超市里,托着脸看小超市里的小电视上播的新闻,旁边的老板娘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啧啧感慨:这个明星我女儿好喜欢的,还那么年轻,不要有事啊。

  陈立农附和着点点头说,对啊,那么年轻,千万不要出事。

  但老板娘没搭理他,只抬抬手把瓜子壳给扒拉到了垃圾桶里,晃晃肥胖的身子走了,大明星也不觉得尴尬,摆摆袖子也飘了出去,往街上大摇大摆地去了。

  没错,是飘。

  陈立农一睁眼醒了,就发现自己和自己面对面,这听起来很诡异,不过也确实很诡异,他眼睁睁地看着妈妈从家赶过来,跑到昏迷的“陈立农”床边红了眼圈,还硬要在人前忍住眼泪。

  剧组里几个同事也提着水果来看了几次,还有几个最近拍戏认识的朋友,也都来看了一圈。

  陈立农飘在半空中,刚开始还试图触碰到妈妈,但试了几百次都是失败地穿了过去,他也就放弃了。

  所以我现在是鬼喔。

  陈立农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坐在墙角笑了半天,才发觉实在奇怪,没人能看到自己的动作听到自己声音的生活,真的好惨啊。  

  陈立农在医院门口有看到很多年轻女孩子,他瞥见她们的手机屏保和桌面都是自己的照片,每个人都红着眼,表情颓然,还有几个抱在一起小声呜呜咽咽。

  陈立农看得难过,他想给女孩子们一个拥抱,说我很好呢,却连这个都做不到。

  他在医院里又待了几天,看着妈妈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夜里背着人偷偷哭了好几次,像有一把刀在他的心头上慢慢割着,执行凌迟处死。

  最后他选择在一个晚上,俯下身在妈妈的额头落下一个毫无实感的吻作为告别的标志。

  我走咯。

  陈立农对病房挥挥手,他想,也许出路在外面。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蛮幸运的,第一次参加节目就顺利出道,之后有很多可以唱歌的舞台,有喜欢演的戏,结识了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越来越大的世界,最重要的是,拥有一群可爱的粉丝。

  陈立农相信,这次老天爷也一定会眷顾他的。

  但有个问题。

  陈大明星站在路边皱眉头,我该去哪里喔。

  真感谢剧组把他从拍戏的荒山野岭转院到了首都,不然他可能连几个活人都看不着。

  他顺在几个男生后面进了最近的地铁站,趴在线路指示牌上看熟悉的地标,嗯,不如先去随便转一圈好了。

  陈立农跟着人群坐上地铁,这节人不多,他旁边是两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在聊天,陈立农听了一耳朵,原来是在聊自己的事。

  “我同事有个喜欢他的,那天刷出来消息差点哭崩溃过去,现在还请着假呢,好像是去医院门口守着了。”

  “太惨了吧。”

  陈立农默默点头,真的好惨啊,他第一次发现,喜欢自己原来那么可怜。

  他不愿意再听下去了,就随意跟了个大妈后头走,大妈从哪儿下他从哪儿下,没成想兜兜转转居然转到了三里屯。

  三里屯人还是那么多,陈立农随着人流走,突然想到他刚出道的时候,喜欢来这边吃海底捞,算一算,已经十年了,栽下一棵树都可以长成,何况人,他也不是当初懵懵懂懂的小孩子了——虽然他还是喜欢吃火锅。

  陈立农走进了海底捞,人很多,服务依旧热情到让人招架不住,站在人群里他猛吸鼻子闻味道,觉得好香啊,但他其实什么也闻不到,只能盘旋在火锅上空和蒸腾出的白气融为一体,怪奇妙。

  正好赶上隔壁桌有个男孩子过生日,一群朋友把他围起来闹,服务员推过来一个蛋糕,他们闹得更厉害了,站起来一起唱变了调的生日歌,还跳起乱七八糟的舞,陈立农看出来了,是最近特别流行的那种。

  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许多年前他也有同样的经历,是这其中的一员。

  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他假装饱餐了一顿,然后又飘出了店面,和着风往一个方向飞,这真神奇,陈立农想,飘飘然,就像已经得道成仙,但可惜他只是一个被迫游离于肉体的鬼魂。

  

  2.

  他发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陈立农看着熟悉的大门发愣,明明他也记不清这段路,但就是又莫名其妙回到了这里。

  他穿过房门——这可真酷,飘进了他十年前曾居住过的大别墅。

  别墅里明显是还有人住的,不过里头的装修风格已经换了一番天地,北欧风,看出来有精心的设计,不过格局倒还是老样子,陈立农想,这也不奇怪,挺好的房子,总不能他们搬走以后就荒废在这儿了吧。

     其实也不是到了解散那天才都搬出去的,之前的几个月里就有人陆陆续续地收拾了行李——两三个人住一间确实是不太适合已经出道的明星们。

  陈立农在解散演唱会开始排练之前已经进组拍了两三个月戏,为了方便就在附近租了房子,把很多行李都搬了过去,他那时候并不在意这些,你知道的,一个刚满十八岁的男孩子,就算再早熟,也总是个对感情反应迟钝的笨蛋。

  等离别的那天真的到来的时候,陈立农也只是波澜不惊地跟队友一起坐在车上闲聊,当天表演完回到北京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和着月色,他跟前面坐着的黄明昊讲拍戏的时候听到的八卦,旁边的尤长靖揉揉刚刚在舞台上哭红的眼睛,笑着佯装生气:你们两个怎么都不哭喔,年轻人都不伤心的吗。

  陈立农看到林彦俊其实眼睛都红了还硬要嘲笑尤长靖年纪大了多愁善感。

  朱正廷把脑袋凑过来说你们小声点,丞丞和小鬼睡了。

  陈立农扭头看,他俩真的头靠在一起,一点一点的,像两只啄米的小鸡崽。

  王子异在后头手挡着嘴小声地讲电话,蔡徐坤还有通告,得连夜飞走,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特地打个电话叮嘱王子异收拾东西的时候注意一下,要是方便就帮他把衣柜里头那几件衣服先丢了。

  快下车的时候他们把范丞丞和王琳凯叫醒,范丞丞睡蒙了,一下子想站起来,结果头撞到车顶了,疼得嗷嗷叫唤,他们几个人笑成一团,王琳凯醒晚了一步,没赶上这场好戏,茫然地扫了他们几个一圈然后大着嗓门问咋了咋了。

  朱正廷之前为了方便养狗,已经在外头买了房子住,但他是个蛮有仪式感的人,今天又特意叮嘱助理帮他把几只狗狗和生活用品带回来陪他过这最后一晚。

  王琳凯和黄明昊跟他也差不多,搬了出去又在今天回来了。

  反正当天除了小队长被迫不在外,还挺热闹的,几个小的又分几波组队打游戏,尤长靖和朱正廷跑到厨房里找阿姨撒娇想问几道菜的秘诀,一左一右地卖乖,听得路过的范丞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子异想去健身,林彦俊要去洗澡,都被王琳凯扯着胳膊拉了回来,说今天不许跑,狂欢一夜!

  王子异想明天早起跑步也行,就没再起身,比较难以接受的是林彦俊,他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长大了嘴巴: crazy man!

  连身处异地的蔡徐坤都被要求连麦一起嗨。

  陈立农跟他们闹得厉害,第二天醒得特别晚,差不多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他迷糊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换衣服起床洗漱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在剧组,是回家了——他还是习惯于称呼这个日常不满员的大别墅为家。

  他头发乱糟糟的往外走,发现其他人都已经走了,连最喜欢赖床的范丞丞和王琳凯也已经把东西都收拾了个干干净净,他下楼的时候只有刚刚洗完澡还湿着头发的王子异跟他打了个招呼。

  哇他们都走啦?

  陈立农探头看了朱正廷他们的房间,跟刚来的时候一样干净了。

  王子异点点头说,我等坤回来吧,他也就下午的飞机,等他回来再一起收拾,反正我今天没事儿。

  陈立农刚想说我今天也没事儿,就接到经纪人的消息跟他讲晚上必须回剧组了,导演在催,他还是个小新人,请了那么多天假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现下事情已经结束,他自然也要赶着回去。

  陈立农只好跟王子异说那我先走了喔bro。

  然后两个人撞了一下肩,像从前做过的无数次一样。

  跟粉丝想象的伤感不同,陈立农离开的时候还在轻快地哼着歌,是他给电视剧唱的主题曲,还没有发。

  助理已经等在了门口,他放好行李上了车,开出一段后才想起来扭头往后看渐行渐远的大别墅,也没多久建筑物就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慢慢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但他其实并没有很大的触动。

  当时他以为自己是长大成熟看得开,已经做好了全然的准备,后来的某个夜晚从梦中惊醒时才想明白,他只是反应太过迟钝,把这场长久的离开当成了从前无数次短暂分别中的普通一场。

  就好像他只是去赶一个普通的通告,下了飞机回来后还是坐车回大别墅,还可以吃阿姨的手擀面,逗逗狗撸撸猫,跟他们一起打游戏。

  直到又过了几年,他才习惯了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日子,其实说来也奇怪,他们几个也不过认识了一两年,成团的日子也是聚少离多并不是日日处着,可就是有种奇妙的眷恋感,像那幢大别墅,他们明明九个人都在的时候也没多少次,但大家还是喜欢叫那里作为家。

  对于九个初出茅庐的小新人来说,他们年纪都不大,阅历也没什么可讲的,被许多人告诫说娱乐圈很乱水很深,表面装兄弟姐妹情深背地里互相捅刀子的也比比皆是,说话要小心不要得罪前辈,他们自己后来也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确认了此中真理。

  但当回到北京的那个家里,和队友一起不用在乎任何规则禁忌地说几句闲话,漫无边际地想象未来,谈起自己接到的那个综艺那个戏,一瞬间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他们都还是小小的懵懂练习生,凭着一股劲儿咬牙坚持,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幻想出道。那个时候的单纯,他们好像只有在和彼此相处的时刻才能找回些许。

  不论在外有多成熟得体,大方稳妥,回到这里后还是可以做回跟阿姨撒娇要吃手擀面的小孩子。

  陈立农艰难地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后怔住许久,恍惚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段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了,哪怕是存放在脑海中的片段也都已经开始泛黄陈旧,不复从前光鲜亮丽。

  现在他们九个人都过得很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新圈子新朋友,不论是坚持唱跳做爱豆的还是改行幕后的,每个人都还在坚持着,像从前一样,没有停下脚步。

  他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得往上走,每走一步就唤醒了一部分曾经的回忆

  ——以前范丞丞和黄明昊经常楼上楼下地追着跑,王琳凯会蹦蹦跳跳地抱着他的音响问晚上点啥外卖,陈立农自己有次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还好后头站着个朱正廷拉了他一把,五百万老在扶手柱子那儿撒尿,林彦俊下楼的时候还不小心踩到一次,那天整个北京大概都能听到他的愤怒。

  莫名其妙走到卧室门口的陈立农觉得自己有点像偷窥狂,他发誓自己没这个癖好,只是好奇这里目前的主人家是谁,不知道有没有当年的他们吵。

  不会是后来的哪个新男团吧,陈立农的胡思乱想在走进卧室后戛然而止——他发现这个主人家,他不但认识,还很熟。

  王子异怎么会住在这里

  陈立农怎么也没想到这点,他抓破脑袋回忆了很久,也没想起关于王子异有跟他提起来他又住回来当年的大别墅的一星半点。

  王子异大概是今天没什么事情,正躺在床上抱着一台笔记本戴着耳机,表情挺严肃的,陈立农飘过去看屏幕,原来是在写词。

  王子异大概从两三年前开始减少舞台活动,更多是转去幕后了,还开了一家舞室负责编舞,陈立农出事前几天刚刚发微信恭喜他们工作室拿了国际大奖,王子异也会按时出来露个面和粉丝互动,会发新歌,陈立农和他的团队在几个晚会的时候还合作过,相当愉快。

  陈立农本来是想躺在他旁边,刚坐下就觉得怪怪的,索性又飘了起来俯看着这个老朋友。

  已经跨入而立之年的王子异比之前沉稳了太多,讲话虽然还是慢条斯理但已经无懈可击近乎滴水不漏,唯一不变的依然坚持健身,身材好得依旧让小陈羡慕,当然陈立农也不是那个傻乎乎举铁举到肌肉拉伤的小屁孩儿了。

  他想到这个就也想摸摸自己精心练出的腹肌,却摸了个空——他又忘了自己现在是个鬼啦!

  王子异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焦虑,手指不停地扣在键盘空白处敲打出细碎的声音,陈立农看的这段时间,他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像一盘卡壳的磁带,陈立农好像第一次看他这么慌的模样。

  手机铃响了,是首陈立农没听过的英文歌,还挺好听的,陈立农想,如果他还能回归自己的身体醒过来,就打电话问王子异这首歌叫什么。

  “喂?”

  “嗯,是我”

  “所以现在还没有新进展吗?”

  “好的,麻烦你了”

  陈立农看着王子异的脸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几乎瞬间,变得难看,他开始好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王子异又打出去一个电话。

  “喂,是我,他们说还是不行,没法子……”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一切都要看天了。”

  看天,靠命。

  陈立农从来不喜欢这种词,他心里平白无故卷上一阵烦躁,转身就想穿过窗子离开,却听到王子异开口提到了他的名字。

  “农农这次……恐怕是一个大坎儿了,”王子异眉头紧锁,面色沉重,“你联系到美国那边了吗,怎么说?”

  陈立农凑过去贴着王子异听电话那头的回复。

  “嗯,我联系过了,医生说大概后天就能到,这是我能打听到的最好的脑科专家了,”对面的人也有些讲不下去了,“如果他也没办法的话,我也……”

  陈立农听着这个声音有点熟,但隔着电话传过来有些失真,他一时晃了神,还真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谢谢你了坤,”王子异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一点,正正经经地道了个谢,“你什么时候到?”

  “谢什么,”电话那头没好气地说,“我就不担心农农了吗?我明天下午到,你多去医院看看阿姨,我担心她撑不住……”

  原来是他们的小队长。

  陈立农心里突然翻涌上一层厚重的酸涩,包裹住他的五脏六腑,浪潮褪去后在他心头留下了名为五味杂陈的残存,如刀般锋利。朋友在为自己担心,但是他却因为太久没有见面而听不出对方的声音。

     莫名的讽刺。

  小队长是他们几个里对舞台最坚持的,上个月刚宣布开不知道第几场全球巡回演出,依旧红红火火,陈立农当时刷到消息的时候还想着如果哪场离得近,就去买张票捧个场,可惜还没来得及,他就一脑袋栽到了地上。

  陈立农承认自己真的没想到蔡徐坤会为了他专程停了自己的演唱会从美国飞回来,还替他联系了医生,毕竟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了——跟大家猜测过的一样慢慢疏远,很少聊天。

  这对于艺人来说是好事,忙得团团转总比在家无聊到抠脚强,但对于朋友来说,就是不好。他们那个群,解散之后经纪人就主动退了,剩下他们九个的话也越来越少,也不算是完全断了联系,只是最后沦落到很多消息他们还知道得不如热搜里的网友们快。

  王子异结束通话后就从床上翻下来往外走,陈立农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换了鞋穿了外套,戴上纯黑色口罩,最后离开了别墅,上了一辆车。

  陈立农从车窗那儿挤了进去,王子异坐在司机的位置,陈立农坐他旁边的副驾驶,实话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坐王子异开的车,当年他们还在一个组合的时候,王子异还没有驾照,当时有驾照的只有最年长的尤长靖一个。

  说到尤长靖,陈立农想起来在剧组的时候听导演提了一嘴,说他们在拍的这个电影,宣传曲想找尤长靖来唱。

  尤长靖这几年几乎承包了各大热门电视电影的ost,陈立农上次无聊看电视,发现不论换到哪个台,都在放尤长靖唱插曲的或者片头片尾曲的剧,他把这事儿发给尤长靖吐槽,隔了一天才收到回复,是一串哈哈哈。

     尤长靖接了个做导师的节目,他做事认真,每录一次都把自己搞得精神透支,陈立农在一个颁奖礼后台遇见他的时候看他脸颊都凹进去不少,着实给吓了一跳,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后来辗转联系上了尤长靖的助理,偷偷叮嘱他要监督尤长靖好好吃饭。

  不知道尤长靖现在怎么样了,陈立农大大一只缩在副驾驶上想,还好作为一只鬼他不用系安全带,四肢都自由了不少。

  陈立农本来以为王子异要开去医院,没想到车子是开去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深夜的首都机场。

  他来接人吗

  陈立农好奇地趴在车窗户上往外看,远远走过来一个带着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家伙,这套装备陈立农熟得很,差不多所有有点名气的都爱这么穿,你去一次机场能碰着好几个这种跟复制粘贴似的蒙面大侠,比007还像国家特工。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认是谁,还没等看清楚,王子异就打开车门下车迎了过去,外面那个人跟他撞了一下肩,然后就拉开车门坐到后面,他坐上来才把口罩摘了,陈立农这时候终于看清了脸——居然是范丞丞。

  范丞丞是他们几个里第一个重返校园的,几年的大学生活相当潇洒,差不多也隔一段时间就发几首歌,拍个vlog,再接几个能露面的活动,等毕业后就又投身了演艺事业,有次还来陈立农主演的电影里客串了一把,那天俩人拍完夜戏大概是凌晨四点多了,就坐在月亮下头,一人一瓶啤酒,吹着风,分吃了一桶泡面,红烧牛肉味的。

  范丞丞喝得脸红,说话有点不清不楚的,问陈立农是觉得做演员好还是偶像好。

  陈立农说其实都蛮好的。

  那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2017年年底,刚去偶练的时候呢?

  范丞丞低着头哧溜哧溜。

  那还是不要回去了吧,陈立农抬头看天空装深沉,人总是要向前——淦范丞丞你四猪吗怎莫一口汤都不给我留啦!

  我上次问justin,他也是说不想回去了。

  范丞丞装听不到陈立农的骂声,掏出一截卫生纸擦了擦嘴巴上的油,又把那瓶啤酒剩下的小半瓶一口闷了。

  可是我好想回去啊。

  这场故事的最后结局是范丞丞趴在陈立农背上耍酒疯,说我好想跳eiei啊陈立农你还会不会跳了,巨农,巨农,你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陈立农被他烦得要命,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塞住他的嘴,好让整个世界安静。

  但陈立农其实心里清楚,范丞丞酒量好得很,别说一瓶啤酒了,拿十瓶灌他也不一定能喝醉,现在不过是借着这瓶酒装疯卖傻,说心里话。

  笨蛋,我已经二十多啦,早就不长个了。

  所以陈立农的心又软成了一团棉花糖,他紧紧地抱住了比自己大几个月的哥哥,跟他说,其实我也有点想你们。

  

  3.

  陈立农其实想了很久,关于他想跟老朋友碰个面这件事,想聚在一起吃顿火锅聊聊天,哪怕是都低头玩手机,沉默着不说话,他只是想找回他们。

  而这个老朋友们碰面的机会居然来得这么突兀,还是以一个灵魂体的状态存在的陈立农真的领悟了什么叫做造化弄人。

  他围着王琳凯转了好几圈,一个快30岁的人还是穿得五颜六色也挺好看的,王琳凯这几年的脏辫剪了又留留了又剪,现在他刚把头发剪了,发型跟刚出道的那会儿很像,陈立农看着还有点恍惚,好像又穿越时空回到了2018年4月的洛杉矶。

  其实后来他也去了很多次洛杉矶,有因为工作,也有给自己放了个假去好好放松一下,但每次都觉得不尽兴,好像缺些什么。他们刚出道的时候九个人一起去了洛杉矶,一起训练了一个月,陈立农其实对那段la之旅也记不太清了,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几个片段,这不奇怪,毕竟他连eiei也不大会跳了。

  遗忘里有个定义叫提取困难,是说长时记忆中的信息永远不会丢失,只是需要一些提示性的线索才能想起来。陈立农想,一个人其实有时候很孤独,孤独时强烈地需要朋友,而他需要的某些朋友和连同的那些回忆好像也被锁进了一个记忆的匣子,只有遇到特定契机,才能够重见天日。

  这大概就是特定契机吧——陈立农看到朱正廷和黄明昊正窝在家里——就是大别墅,允许他还可以这么叫吧,两个人懒懒散散地靠着沙发玩手机,电视机播放着今天的国际新闻,不过也没人关心哪个党派如何哪个战区如何哪位总统又如何。王子异和范丞丞王琳凯刚走进门,朱正廷和黄明昊就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了他们面前,先是简单地拥抱,然后朱正廷皱着眉头问农农现在怎么样了。

  农农这个带着孩子气的称呼其实在他最近的四五年里已经越来越少人叫了,每一年娱乐圈的新鲜面孔都层出不穷,陈立农也从一个冒冒失失的小新人成了别人口中的前辈,观众用他角色的名字称呼他,新人后辈叫他陈老师,年长一些的大前辈叫他立农。他像一颗被丢进洪流里不断被打磨的原石,陷在生活与工作的漩涡里,偶尔想停下来松口气,却仍是被命运推着走,不得片刻。

  王子异拍拍朱正廷的肩头,带了点安慰的色彩:“没有生命危险了。”

  “那怎么不醒呢?”

  黄明昊紧锁眉头,话里话外都显得烦躁。

  “我也不知道,”王子异声音闷闷的,“明明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醒。”

  “坤不是找了医生?”范丞丞说,“他说那个医生很有名的,一定可以让农农醒过来的。”

  “只能这样了。”

  黄明昊的表情还是很难看。

  陈立农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好想发出声音,让他们可以看到自己听到自己,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可他就是做不到。

  他们商量定了明天一起去医院看看,又说了两句就又陷入沉默,朱正廷稍微打起一点精神,笑着问王子异什么时候把这个别墅买下来的。

  “其实也就前几年,”王子异给他们都倒了杯水,“我想着还是买个地方住比较稳当,就想到了这里,我们住的时候这里还是新房子呢,我买的时候也不算新了,价格还比我想的低了不少。”

  陈立农猜,这个低,可能和他认识的低会不太一样。

  之后又打起精神聊了会儿最近的工作,黄明昊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他那个常驻综艺嘉宾们的八卦,用词模糊又暧昧不清,把朱正廷给气得作势要打他吼你能不能说得利索一点,范丞丞和王琳凯笑出声起哄,王子异捂住嘴眼睛笑得弯弯的。

  气氛这才好一点。

  陈立农却觉得更难待下去了,他看着他们难过心里不舒服,看着他们硬转为笑,心里更不舒服。

  他穿透房门飘到楼上的阳台看星星,以前他们刚出道的时候,王琳凯就特别喜欢来这里听歌写词,偶尔谁和谁吵架,也喜欢来这里说开,好像对着月亮和星星,说出来的话就更真实。

  今天天上的星星特别亮,陈立农想,是不是因为它也和老朋友见面了,也和他一样高兴。十年前的星星和今晚大概是一样的吧,只是当初他是那么多人在一起看,热热闹闹的,今天却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陈立农心里正百转千回,就突然听到后头传来脚步声,他转头看,是王琳凯他们几个,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阳台来了。

  “你们还记不记得,”黄明昊背靠着雕花的护栏,手里举着罐啤酒,“以前我们经常来这里聊天。”

  “是啊,”范丞丞跟他碰了个杯,“我有时候晚上偷偷点外卖,怕被你们发现,就来这里吃。”

  “什么叫怕被我们发现,”朱正廷翻了个白眼,“你就怕坤坤一个人好不好。”

  “嘿嘿嘿,”范丞丞仰着脖子傻乐,“我想起来有一次大晚上的我刚提着外卖盒打算进门,正好碰见提着刚吃完的外卖盒准备出来的尤长靖,我们俩当时都傻了,巨好笑。”

  王琳凯被他形容的画面逗得前仰后合,他也兴致勃勃地开口:“我也记得你俩那次,你知道尤长靖笑得多大声吗,吓得我跟农农以为怎么样了,半夜爬下床跑来看。”

  陈立农也觉得好笑,他兴高采烈地想补充那晚王琳凯被吓到的细节,刚张开嘴巴就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孤魂野鬼,说破天去也没人能听得到,就又咽了回去。

  他想,等我醒了,我就打电话给王琳凯聊八个小时,说到炮仗精都哑火了才能停。

  他又想,万一我回不去了怎么办。

  

  4.

  晚上散了后他们各自回屋里睡了,王子异细心,提前给几个人都收拾好了客房,陈立农其实作为一个灵魂体不需要睡眠,但他还是固执地保存着人的行为习惯,每到深夜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休息状态。

  他在几个房间里转来转去,想给自己挑一个安静的地方睡觉。

  陈立农刚开始进的是朱正廷的房间,朱正廷刚洗完澡,对着镜子敷面膜,头发湿漉漉的,还往下坠着水,他围着浴袍,表情似乎带些疲惫,面膜还没贴好就打了两三个哈欠,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累。

  他想起上次看到朱正廷的消息是上个月的新电影发布会,有名的大导演,朱正廷在里面演男二号,这应该是他接过最满意的本子,还专门发了朋友圈说希望大家都帮忙宣传一下,陈立农刷到后就打开微博转发电影上映的消息,好像又引起来不少老粉对当年团体的追忆。

  说起来他们这个团也不是个合格的偶像男团,标签里带着团体名字的时间也就四五百天,九个人都聚齐的时候也不过是十位数,陈立农刚开始不明白,还在心里发愁跳不齐,舞台不够默契怎么办,后来事情一多,他也就没空想别人了。

  朱正廷趿拉着拖鞋往床上一躺,开始刷手机,刚开始表情还挺轻松的,没多久脸色又沉了下去,他按住手机屏幕,应该是发语音——陈立农怎么样了我真的不知道,你也不要再问我了,以后这种问题你别来找我。

  陈立农过去看的时候只来得及看了眼备注——孙小姐。他想起来之前年初跟范丞丞在活动遇到时听对方八卦说朱正廷家里给他张罗着相亲,介绍了个姓孙的女孩子。

  漂亮吗?

  陈立农记得自己第一反应就是问这个。

  范丞丞纠结着五官:我就偷偷看了眼照片……还行吧,但咱们干这行的,也不在在乎这个,能看就行呗,好像人挺有才的,写书的,学历也高。

  人怎么样

  说是挺温柔懂事的,做饭也不错。

  那成了也挺好,对他好就可以嘛。

  陈立农也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几乎是转眼就抛到脑后了。

  朱正廷发完那条语音后好像脾气还在,陈立农看他几乎是删除好友拉黑一条龙,还点开了备注是妈妈的头像打了个电话过去。

  “妈,我觉得我和孙小姐还是不合适,哪里不合适……她平时喜欢管我工作上的事就算了,现在,现在还问我陈——算了我不说了,反正就是不合适,我回头跟姨妈道个歉,就说这事真成不了了……我还年轻呢,结婚的事我想过几年不忙的时候再考虑……我最近挺好的别担心我,嗯,挂啦”

  朱正廷把电话挂了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陈立农看到他打开搜索引擎在输入“摔到头醒不了怎么办”,历史记录里还有“吊威亚摔到头一个星期不醒正常吗”“摔到头危险的可能性大吗”“怎么让昏迷了半个月的人醒过来”诸如此类的记录。

  陈立农觉得自己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朱正廷,已经三十岁的人,就不要百度看病了。

  说到感情,成家立业这件事其实每个人家里都有催——大概除了黄明昊,尤长靖和王子异被催得最多,陈立农听尤长靖吐槽过好几次,解散后他联系最多的就是尤长靖,另一个是林彦俊,他俩有时回家的时候会撞见,就约着去喝点小酒什么的,林彦俊每次都爱拿他的身高说梗玩——我刚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没几个月你都这么高了,陈立农觉得他幼稚,塞了个糯米糍进他嘴里。

  林彦俊和他一样专职演戏了,前年年初某匿名论坛神神秘秘地发消息说他俩都要去演陈导的新电影,双男主,引起轩然大波,一大堆营销号直接炒上了热搜,两家粉丝撕得不可开交,闹得挺大,陈立农已经都快信了,因为他确实收到了陈导的剧本,林彦俊也跟他讲说收到了,但最后直到进组把戏拍完了,他也没等到林彦俊。后来他们谈起来这件事,林彦俊才说当时他的确也拿到了这个本子,但经纪人说不行,他争取过,可还是无疾而终。

  “就像小孩子总盼望着长大,”林彦俊端着酒杯,里头深红色的液体摇摇曳曳,“可是长大以后才知道,有那么多东西都是我们控制不了的。”

  “你看我,出道七八年,连自己想拍的一部戏都决定不了,”林彦俊对着陈立农举起酒杯示意,“是不是很好笑。”

  陈立农想说以后机会还很多,却又觉得说不出来,只也举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

  所有无谓酸涩的情绪也随着液体灌入喉中,顺着管信儿消失不见。

  今日喝完一场,明天他还是那个合格的偶像。

  所谓合格的偶像,需要时时刻刻保持完美,不论是事业还是人生,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陈立农也因为拍戏和同组女演员产生过好感,但等戏杀青后,两个人再带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地艰难见了面,又发觉已经完全不是那个感觉了,只好尴尬地喝完一杯咖啡,匆匆忙忙告别,假装从来没见过。

  有些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娱乐圈来来往往的人,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又有多少人想卸下一切包袱做回刚开始的自己。

  陈立农围着朱正廷转了几圈,心里涌上千万种念头和杂陈,到最后也只化作了一声叹息——他想他的朋友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想能多个人照顾他,但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路,不论是为了粉丝还是自己,都势必要和家人的想法背道而驰。

  他又跑到隔壁房间去看黄明昊,他当时团内唯一的弟弟现在也是二十六岁,是个完全成熟稳重有担当的男人。

  黄明昊本来是他们群里最活跃的,后来因为大家都太忙,回复消息太慢,他自觉没趣,慢慢地就失了兴致,也不再和偶遇的广告或应援合影了。陈立农也是后来才恍然发现的这件事,他有些懊悔觉得冷落了朋友,一边又有些释然,想原来大家都有在长大。

  黄明昊挺忙的。

  陈立农刚解散第二年的时候上过他常驻的那档综艺做嘉宾,因为同剧组都是前辈,他就站到了比较偏的位置,他这个弟弟看到了,就在台上故意怼他,cue他接话,努力想给他更多的镜头。陈立农自然是懂的,一下台黄明昊就凑过来眨着眼睛说我刚刚——还没说出口陈立农就摸摸他的脑袋,说我知道啦。

  两个人相视一笑。

  Justin真的很懂事,陈立农每次都想在他面前尽力展现自己难得可以做哥哥的一面,但黄明昊几乎完全用不到他操心,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爱装成熟稳重,王子异不知道对着他们几个感慨过多少次“我觉得他们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都特别懂事”。

  陈立农刚进门就听到有人敲门,黄明昊过去开,原来是王琳凯,抱着个小音响过来了。

  “你还准备放音乐吗?”黄明昊捏捏鼻梁,皱着眉,“现在我没心情蹦……”

  “我知道!”王琳凯瘪着嘴,“但是我不抱着音响,我没有安全感,陈立农最喜欢我这个小音响了,我记得他还跟着我放的歌跳舞呢。”

  说起来王琳凯跟自己的室友情分,陈立农哑然失笑,其实也没有多久,他们这个团也没多久,何况是做室友的。

  他们房间是上下铺,宽度都是双人床的分量,王琳凯是在节目里就出了名的爱闹腾,陈立农其实也不是个老老实实的性子,但刚开始有点尴尬的是高雄小孩和福建小孩互相get不到对方的梗,导致经常出现冷场,还好范丞丞会突然蹦出来拯救尴尬的局面,shout out to 青岛小孩。

  后来一起的时间稍微长点了,也有了他们独有的梗,能一起笑倒在沙发上,陈立农想起来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脏辫酷盖,再看这个晃着细碎短发的男孩儿,觉得时间真是世间最奇妙的东西,它能让坚硬变柔软,也能让稚嫩幼苗变参天大树。

  黄明昊拍拍王琳凯问他你去医院了吗。

  王琳凯摇摇头说没有,他的表情纠结,说我有点害怕。

  陈立农笑了出来,想说你怕什么,我又没摔得头破血流面目全非,还是很帅的脸,不要怕啦。

  黄明昊低声说,农农一定能醒过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好像一直在我们身边。

  陈立农和王琳凯听这话都有点愣。

  王琳凯一拍他肩膀说兄弟你别吓我,我怎么听着有点瘆得慌。

  陈立农张大嘴巴想,他这个弟弟不论什么时候都真的好聪明喔。

  门外传来范丞丞的声音,说林彦俊到了。

  陈立农比房间里两个人动作快,先飘到了客厅看,果然多了个风尘仆仆拉着行李箱的林彦俊。

  “Crazy man”

  林彦俊拉下来口罩,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你们都在喔?”

  “还有尤长靖和坤儿没到!”

  范丞丞扯着脖子喊。

  “尤长靖喔,”林彦俊搓搓手,“我下飞机的时候看到他发消息说准备登机了,估计我们睡一觉醒了他就到了。”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你们都去看……陈立农了吗?”

  整个客厅都寂静无声,空气像突然凝固一般,过了许久范丞丞才开口说没呢。

  我害怕。

  他声音很轻,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

  朱正廷过去抱住他,说丞丞别哭。

  范丞丞撇过头噘起嘴说,我才没有。

  但陈立农分明看到了他眼里滚落的水意。

  陈立农想起来,他出事以后,他的八个队友都曾经被媒体堵住问他的情况,想从他们口中抠出蛛丝马迹来做文章,但几个人也是在圈里摸爬滚打几年了,算回答得滴水不漏——因为工作忙没有时间去医院探望但也跟家人联系过,希望粉丝不用担心。

  媒体多擅长带节奏,抓去没去医院这点,第二天的标题打出来“昔日队友已成陌生人”“陈立农受伤,前队友却不闻不问”等诸如此类的话,九家粉丝又混战成一团,吵着吵着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穿越了时空。

  你要说陈立农没想过他们几个来也不是没有,只是他知道大家都是真的忙,而他也一贯是个不喜欢给别人增加负担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所有朋友都不要来看望他,毕竟这对于两个人来说都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但站在这个客厅里,他听到范丞丞说害怕,就像有一颗石头从亿万光年外的宇宙那头朝他袭来,直直砸中他的心脏,在五脏六腑之中炸开,分崩离析出的每一点碎颗粒都可以引爆他的泪腺。

  陈立农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是当下,他真的好想哭,想放声大哭,想被朋友围着搂在一起哭,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告诉这几个人

  ——比如我好想你们。

  

  尤长靖和蔡徐坤差不多是前后脚进的门,刚坐下喝了一口王子异倒的水就说我们走吧,去医院。

  再坐一会儿吧,朱正廷坐在他俩中间,你们坐了那么久飞机,去楼上睡会儿也行。

  不用,蔡徐坤扯了扯嘴角,农农在等我们呢。

  尤长靖睁大眼睛不说话,应着蔡徐坤的话点点头,但眼角红红的,像刚哭过一场,陈立农不知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他俩那年在乌镇的船上对着唱的那首《爱要坦荡荡》,歌声顺着水面飘飘扬扬,又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我醒来一定要告诉尤长靖,陈立农在心里决定,他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八个人上了两辆车,没从正门进,蔡徐坤从美国请来的那位专家刚给躺在那里的陈立农做完全身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他们几个正好可以过去病房里看看。

  八个平均身高一米八多的男人把病房挤得满满当当,挨个低头问陈妈妈好,陈妈妈被唬了一跳,好在她还认得他们,硬挤出来个笑,说农农看到你们一定会超开心的,然后就借口吃饭离开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

  陈立农飘在病房上方,看床上的自己,面色苍白,应该是每天都有妈妈擦洗,所以还是干干净净一张脸,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被妈妈撇开分在两边,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看起来一点都不吓人,挺好的。

  他们几个每次聚在一起其实都很吵,但这一次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是一种难言的奇怪气氛,直到门被敲响,蔡徐坤离得最近,去开了门,是护士说结果出来了。

  蔡徐坤点点头说,那我去拿一下结果,你们在这跟农农说点话,说不定他一下子就跟你们聊了呢。

  ”怎么感觉有点吓人,”王琳凯搂紧了自己,“你去吧,有什么消息回来告诉我们就行。”

  朱正廷也附和着点点头。

  陈立农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在蔡徐坤后面一起走,他也想听听自己的情况。

  医生拿着一堆资料和拍的片子,神情严肃地跟蔡徐坤说话,他说的英语,陈立农听不太懂,只能跟得上几个单词,好在旁边有个请来的翻译——他们队长还是那么细心。

  大概意思就是陈立农目前没什么生命危险,大脑是有意识的,但是还是昏迷状态,也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植物人,他不建议进行刺激性的治疗,因为很有可能损害大脑。

  “那应该多久会醒呢?”蔡徐坤问。

  “这不好说,”翻译跟上得很快,“也许一天,也许一年,也许一辈子。”

  “好的,谢谢您,”蔡徐坤脸色也不太好,晃了晃身子,“那麻烦您再多留一周观察一下吧,诊金我双倍给您打过去。”

  医生冲他比了个OK,蔡徐坤又道了一次谢,才合上门离开。

  回去病房的路上蔡徐坤走得慢吞吞的,陈立农知道他的心情,是不愿意去跟另外七个人说自己现在这个不大好的情况,蔡徐坤不愿意看到他们几个都茫然失措的模样,陈立农也不愿意。

  可就算走得再慢,这条路也有尽头。

  蔡徐坤推开门的时候林彦俊刚刚完成了他的冷笑话表演,还是一如既然的冷,朱正廷嘴角有些抽搐,估计是在抑制打人的冲动。

  王子异第一个注意到蔡徐坤推开门的动作,示意他们安静,听蔡徐坤说陈立农的情况。

  蔡徐坤把医生的医生转述了一下,见几个人又明显颓了,只好故意提高音量说医生说情况很乐观的,只要农农本人想苏醒的意愿强烈,那很有可能今天就能睁开眼睛。

  这明显是蔡徐坤现场编来的话还是有稍稍安慰到几个人,至少是表面上有表现出被安慰到。

  “我知道了,”林彦俊低头看陈立农,“一定是陈立农太累了,想趁着这次多休息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不过大笨蛋,你都睡了两个星期了,该醒啦。”

  “你想休息就休息,”尤长靖垂眸望着陈立农,“不要再吓我们了好不好,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从台上摔下去,很危险是不是,你如果知道肯定又要凶我了。”

  “但我现在还挺想你凶我的。”

  尤长靖的声音越说越小,他侧过头,不想被大家看到他脸上滑落的泪痕。

  “农农真的很累,”王子异轻声说,“我每次联系他,他都在剧组,一年365天有360天都在拍戏,几乎没日没夜地围着剧组转。”

  朱正廷抽抽鼻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哭了,:“农农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他特别乖,也特别累,每次我找他帮忙他都答应得特别快,就算是挤出时间也要先帮我。”

  王琳凯眨了眨悄悄红了的眼睛,说陈立农你快醒吧,你不是想出去玩吗,我们一起去海边吧,你还记得我们的eioeio吗,一起拍mv好不好?

  范丞丞带着哭腔怼他肩膀,说你其实就是想自己出去玩吧。

  黄明昊戳了戳陈立农的:“你这样一点都不man帅有型啊,快醒过来吧,我好久没和你一起打台球了,我打赌这次你一定赢不了我,我们赌谁输了谁就请客吃饭,怎么样。”

  蔡徐坤在旁边又想哭又想笑,他想维持住小队长的稳重,却还是没坚持住,红了眼圈。

  陈立农无言地看着他们几个,心中涌现出莫大的悲哀,他离他们那么近,又那么远,明明咫尺,却无法触碰到对方。

  他突然又燃起一种悸动,想再试几次,于是又冲着身体一次次地冲过去,又一次次地穿透了身体,他不知道试了多少次,冲到感觉自己的灵魂体都黯淡,冲到感觉疲惫,却不愿意放弃,不管是为了家人,朋友,还是自己,他都要尽全力。

  终于,在已经数不清第几次的时候,陈立农的头撞到了什么实体上,轰隆一下,他就眼前一黑不知何年何月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头上像顶着个铁锤,沉得很,艰难地举起手一摸,是绷带。

  是绷带!

  陈立农惊喜地看到自己的手在动,是实体的。

  他想从床上坐起来,却因为太过虚弱,刚支起一点弧度就又重重倒了回去,头蹭到墙,疼得他又眼冒金星。

  碰出的声响一下子惊醒了旁边睡着的妈妈,两个人四目相对之间,陈立农看到妈妈的泪一下子就滚了满面。

  “醒了,醒了……”陈妈妈抱住她的儿子,恍如隔世,“以后别再吓妈妈了好不好?”

  “嗯”

  陈立农把脑袋埋在妈妈怀里,心中的一切慌乱酸涩都沉了下去,只留下了熟悉的温暖味道,像回到了小时候,一切烦恼都是过眼云烟,只有妈妈给的糖果才是最重要的。

  

  5.

  叫来医生做了个全身检查后妈妈才放心,陈立农要来了自己手机,打开一看全是99+的各种群聊消息,他们九个人的群反而特别安静,上次说话还是几天前尤长靖说我到门口了,你们谁过来开下门。

  原来他这一次又睡了好几天。

  陈立农想了许久,还是打开输入框,发了一句语音

  ——“我好想你们。”

     因为很多事情,我们虽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格的男团,在一起的时间不够长,九个人之间不够默契,就连团名也只存在了18个月,但他们每个人

  ——陈立农把八个人的名字都在脑中缓慢过了一遍——

  都已经把名字深深烙印在彼此生命中,成为彼此人生中的独一无二了。

  这也算是另一种永恒了吧。

  物理学中有一个尚未被证明的理论叫做多重宇宙论,是说在人类的宇宙之外,很可能还存在着其他的宇宙,而这些宇宙是宇宙的可能状态的一种反应。这些宇宙的基本物理常数可能和人类所认知的宇宙相同,也可能不同。

  也许在平行宇宙里会有另一个ninepercent一直存在着,永远不会解散,但在当下的这个世界里,分开后的他们其实也代表着另一种永恒。

  

  

  (这应该是我写过最长的一篇了……我真的是废话好多一女的,想表达的意思都在文里了,希望您喜欢。

  (文名是因为我很喜欢里面的一段歌词“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保守至到永久/别人如何明白透/实实在在  踏入过我宇宙/即使相处到 有个裂口/命运决定了 以后再没法聚头/但说过去 却那样厚”觉得很配他们。

  (希望我喜欢的这几个小孩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一路坦荡,身边永远有爱的人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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